家长昨彻夜排队只为拿回退款 公众质疑欺诈招生为何能一路畅行

　　18岁的小赵很迷茫，前天他和父母一家三口来到了松江文汇路716号，准备开始在“上海经贸学院”的“大学”学习，并开始在太仓的军训。但突然间，学校关闭了。

　　迷茫的远不止小赵一人。8月24日起，全国各地数百位家长带孩子来沪，准备就读位于松江大学城内的“上海经贸学院”，不料院校突然宣布“倒闭”，学校不再续办。这一突发事件让学生家长有些郁闷：怎么一所学校说关门就关门呢？

　　昨天，该事件有了最新进展，“上海经贸学院”的注册管理部门虹口区教育局宣布，这一事件定性为“社会闲杂人员虚构上海经贸学院，以欺诈方式招生，擅自违规办学”。松江警方表示，警方已经介入此案的调查，犯罪嫌疑人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其因涉嫌诈骗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目前取保候审。

　　昨天上午，经贸专修学院退还了部分学费，学生也正在陆续寻找新的学校，闹剧暂时收场。但早报记者调查发现，经贸学院事件揭开的上海自考助学机构诸多不规范现状，仍在困扰着渴求高等教育的学生、他们的家长，以及整个教育界。

　　学生考前都接到陌生人电话推销

　　“上海经贸学院”，正式的名称应该是上海市经贸专修学院，是一所由虹口区教育局审批管理的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1982年8月创办，目前由上海迈星咨询有限公司开办，办学许可证2010年3月到期，其教授的课程类型为：其他。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所学校的课程类型并不是“自学助考”，但学校实际经营的却是“自学助考”的生意。简单说，很多没有考上大专的学生，来到这个学校参加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培训，然后参加全国统一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拿到自学考试的文凭。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帮助失意考生重整旗鼓的学校，和上海其他上百家自学助考机构没有本质的差别。

　　但就是这样一个学校，在这个夏天吸引了上海、安徽甚至黑龙江的近千位考生报名。这主要得益于学校成功的电话营销。

　　“高考考得不好，但是之后接到了经贸学院的电话呀，他们说这个学校很好很好的。” 原本报名就读上海经贸学院2009级国际贸易专业的上海籍学生晓梦(化名)表示，在高考成绩公布后10天，家中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家中是否有考生高考成绩不理想，是否考虑就读自考类院校，并向其热情推荐上海经贸学院。

　　晓梦表示，自己正是因为这个电话才开始关注自考类院校，并上网查询了上海经贸学院的信息资料。

　　该学院招生广告显示，该校是唯一一所在松江大学城有办学资质的自考类院校。这所学校招生资质的真假，甚至在网上引发了一场争论。在百度贴吧，一位网友在今年6月27日发贴称，“我看有点假：今天打电话来的那个老师就跟我说这个是民办学校，问她些实际问题，说让我来学校，遮遮掩掩的，我看这学校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好，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到家里来招学生呢？”但是在实地考察后，晓梦依然决定就读该院校。

　　25日学校报名时，晓梦也曾听到其他同学说起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几乎都是在高考成绩公布后10天左右收到陌生人的来电，推荐“上海经贸学院”并由此决定就读该院校。

　　同样接到电话通知的还有来自安徽、黑龙江等省市的学生。这些学生表示，在接到电话后，都曾按要求在网上查找了该学院，随后在网上报名后，立即被录取。

　　学生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缘何会被经贸学院获取；甚至有人猜测，经贸学院的领导在一些地区的教育机构“搞得定”，也因此能招来大量学生。

　　部分学生已拿回退款

　　大量的学生，也招来了大量的质疑。自从高考结束之后，该学校百度贴吧就开始了“质疑派”和“保校派”之间的对决。

　　有人质疑：上海市教委批准的44家自考院校中，没有“上海经贸学院”。但校方回应说：“我校(上海经贸学院)已经提交资料，包括首批未提交的校方评估资料。教育评估院已经开始审核第二批学校资质，我校也已提交，最迟7月中旬就能收到通知，请考生放心！我校已经办学近30年，办学历史悠久，今年新生安排在松江大学城校区就读！是合法的高等教育助学单位！”

　　自称学校网管、网名为“经贸欢迎您”的网友一次次强调学校是正规的，并称质疑的人是其他院校招生代理人，故意污蔑上海经贸学院。

　　但问题在前日集中爆发，招生日的最后一天，上午10点30分左右，就在几百名学生交完1万多元的学费之后。校方突然宣布，学校无法正常开学。最初，校方的说辞是20万元委托费被卷走，住宿无法解决，愿意退款。但是愤怒的家长表示需要明确的解释后，校方才说出了实情：上级教育机构未批准办学。

　　昨天，虹口区教育局明确将这一事件定性为“社会闲杂人员虚构上海经贸学院，以欺诈方式招生，擅自违规办学”。

　　前天事发后，部分学生收到退款，但没有拿到钱的还是大部分。为了拿到钱，也为了讨个说法，很多家长彻夜等在文汇路716号、上海经贸学院的招生地点。然而，直至凌晨也没有任何人给一个说法。

　　学生Elaine说，25日晚，他们一家三口在文汇路的教室里等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离开。其间，晚上11时许，一名貌似官员的人曾到教室查看，看到仅有20余名家长就离开了，也没给什么说法。“我今天要去找其他学校就读，不然就来不及了，所幸钱我昨天已经退到了。” 学生家长郑阿姨表示，前天晚间，上海经贸学院老师曾到各个教室通知，只要是因该事件留下来的同学及家长，校方安排住宿。

　　“我早晨来的时候办公室都没人，财务和学校领导都没来，我们只能等待。”郑阿姨说。25日晚，郑阿姨一家三口等到晚上10点30分，但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解释只好暂时回家。昨天早晨8时许，郑阿姨就赶到文汇路排队拿钱，希望能将缴纳的一万余元学费拿回来，顺便找校方或者教委要个说法。和郑阿姨一样的还有300余名学生家长。

　　昨天早上11点左右，校方财务人员到场，300余名学生家长排队退款。至下午5点左右，学校“法人代表”搭乘一辆轿车离开现场。在此之前，愤怒的家长撕掉了外墙上贴着的“上海经贸学院”的字样。

　　整顿自考助学，只有44家合格

　　事实上，从2008年年底开始，上海教育部门就在整顿自考助学中种种的不规范现象。

　　记者从本市教育主管部门获悉，高等教育成人自考的文凭由国家教育部统一下发，其分量不言而喻。2007年前，全国不少高校都利用自己的教学资源纷纷开设“自考助学”点，在帮助考生的同时，也慢慢滋生浑水摸鱼的现象。为此，2007年，教育部一纸禁令，所有高校都停止自考助学教学或者办学。 

　　高等学校不能办自考助学，那么这一商机自然落到了社会力量办学机构上。不到一年，上海自考助学点就已达到百余家。 

　　这个商机同样带来浑水摸鱼现象。所以，自2008年10月，市教委下发《上海市教育委员会关于对本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助学单位开展专项检查的通知》，要求上海市教育评估院会同上海市教育考试院和各区县教育行政部门及相关主考高校，对本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助学单位进行了专项检查评估，并于今年5月公布上海市黄浦区业余大学等首批44家本市高等教育自考助学评估合格单位。 

　　“也就是说，没有列入这个名单的学校，不管是待整改的，还是不合格的，教育局都不允许它们进行自考助学教学。”相关教育局人士透露。 

　　此后，早报记者留意到，上海经贸学院并不在这44家单位名单内，目前还不具有自考助学教学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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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家支招如何避免再上当

　　首先，看学校有没有办学资质。也就是有没有办学许可证。特别要看清楚许可证上的“教学范围”，防止“食品店卖手机”。 

　　其次，看学校注册地和办学点是否在同一个行政区域。像“上海经贸学院”，注册在虹口，办学在松江。一般情况下需要出示一个备案登记表，双方教育局盖章证明。 

　　最后，自考助学点的资质由注册地教育局下发“本市高等教育自考助学评估合格”的红头文件，报名的时候考生可以向学校索要。 

　　此外，在报名交费前考生可登录“上海教育”网站点击“民办非学历教育院校(机构)”查询平台核实学校的办学资质和办学许可证，并在交费时向学校索取正规的学费收据(发票)，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学校为什么突然关闭？

　　校方解释是今年该院招生人数过多引起其他学校嫉妒。也有人认为，在学生宿舍租赁碰壁的背后，可能是经贸学院今年的招生过多而触动了行业的“潜规则”。

　　为何说这所学校“擅自违规办学”？学校之前不是看了学生公寓吗？教委网站上也能查到学校的办学资质，难道这都是假的？部分家长的疑问并未消除。

　　校方的说法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嫉妒”，“背后是其他学校的阴谋”。昨天，早报记者以学生身份致电该校此前的招生办副主任高老师。高老师的手机由一名青年男子接听，该男子自称是高老师的朋友，所有关于招生的问题也可以询问他。

　　据该男子称，高老师此前对“上海经贸学院”的宣传完全“属实”，只是现在住宿问题解决不了，学校只有关闭。根据高老师的说法，造成现状的原因不在于办学资质，根本问题是今年该院招生人数过多引起其他学校嫉妒，进而从中作梗，导致原本谈妥的住宿问题告吹，最终无法开学。

　　该男子说，今年“上海经贸学院”招生比以往好很多，8月24日、25日两天以及原定于9月1日还有的三次新生报到，总计差不多有1000名学生。对于目前学生就读问题，该男子言之凿凿地表示，自考院校很好入学，不存在入学困难问题，并向早报记者推荐了4所院校。

　　表面看来，学校最直接的关闭原因，就是松江大学城不愿意给学校提供住宿场所，导致学生无法安置。除了高姓老师之外，还有很多人也相信，在学生宿舍租赁碰壁的背后，可能是经贸学院今年招生过多而触动了行业的“潜规则”。

　　“上海经贸学院”原计划在松江大学城五期B区内，即在7号和22号学生宿舍楼，安排本校学生居住，这样的一栋宿舍楼约可容纳600名学生。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宿舍管理员称，该宿舍区原本设计为教师公寓，现在则转为学生公寓。

　　在事发前，“上海经贸学院”的教学点拟定在位于松江大学城文汇路716号的樱花广场二楼。昨日下午5点，物业公司的吴经理与一名学院的保安关闭了学院的大门，但吴经理对租赁关系表示“并不知情”。而松江大学城一期学生公寓的保安则拒绝了早报记者进入物业公司的要求。

　　按照管理员的说法，在事发前两天，经贸学院的工作人员还在该生活区相关宿舍楼活动。而在事发当晚，经贸学院的“法人代表”罗女士也曾向早报记者说了同样的原因。

　　究竟违规在哪里？

　　上海经贸专修学院，对外一直以“上海经贸学院”的名称进行宣传，这样叫起来“高级”一些，容易误导学生。学院虽有办学资质，但其主要进行的“自考助学”并不在其培训范围之内，明显超范围培训。

　　早报记者调查发现，“阴谋论”的很多观点并站不住脚，正如教育部门所言，上海经贸专修学院确实有诸多违规之处。

　　上海经贸专修学院，对外一直以“上海经贸学院”的名称进行宣传。那么，上海经贸专修学院和“上海经贸学院”是不是同一所学校？

　　早报记者发现，上海经贸专修学院和上“上海经贸学院”对外宣称的办学负责人都是罗安琪，且所留学校网址一致，“上海经贸学院”的介绍上所宣传的学校创办于1982年8月等内容也都与网站上公布的审批内容一致。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他曾看到过这样的招生简章，上面写着“上海经贸学院(全称上海经贸专修学院)”，但是“说‘上海经贸学院’比经贸专修学院听起来‘高级’一些，容易误导学生”。这在其他的专修学校的宣传中也经常出现，“专修”二字事实上说明了学校“民办”、“非学历”的两个特点，而学校一直想淡化这两点。

　　此外，该学院的招生资料印着，“该院隶属于上海外经贸委”。昨天，早报记者致电上海商务委员会(前身为上海外经贸委)。上海商委表示，并不知道什么“上海经贸学院”，商委也并没有任何下属院校。该校宣称的创建于上世纪50年代更是没谱。

　　上海经贸专修学院虽然有办学资质，办学资质也没有过期，但是其主要进行的“自考助学”并不在其培训范围之内，明显超范围培训。

　　一名多年从事民办非学历教育的专家向记者分析，有办学资质的学校未必有招生资格。就好比一家正规商店，获得了食品经营许可证，但要是店家同时还卖手机，这家商店就违法。 

　　同样的道理，“上海经贸学院”虽然有办学资质，但是不能什么都教。“说他违法，很有可能就是说这个学校虽然可以办学，但是却打着诸如艺术进修的幌子招自考生，这是明显的欺诈。”

　　松江大学城之所以拒绝该学校入驻，也跟学校的违规行为有关。该学院注册地在虹口，如果在松江办学，需要先备案松江办学点，但是学校并没有这样做。松江大学城的管理工作由松江大学城管委会负责，据知情人透露，此次事件中，“上海经贸学院”曾与管委会接洽学生入住学生宿舍事宜，但因拿不出有说服力的文件，而被学生宿舍管理方断然拒绝，“也就是学生没地方住最后捅出了所有事情，不然学生的损失恐怕会更大。”